90后女飞行员：18岁选对工作，30岁想成为机长

作者丨刘碎平

(资料图)

编辑丨贾嘉&白话日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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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为四川泸州首位女飞行员，梁梦舟在18岁时就出了一次名。

她的故事登上了《华西都市报》，同学们抢着去买报纸收藏。因为能通过中国民用航空飞行学院（简称“中飞院”）的选拔并不容易，“每一寸皮肤、每一个器官都要严格检查”，2011年最后招收的上千人里，只有十几名女生。

从2011年到2023年，12年过去，梁梦舟已有4年驾驶客机的经验。她将自己的职业称之为“空中接驳司机”。工作中，梁梦舟身着制服，英姿飒爽，一个月有20天都在出差；生活里，她爱吃，爱玩，爱美，喜欢在社交平台分享日常，简介里写着“逃离地心引力”。

飞行员的工作是单调的，再美的蓝天白云也抵不住日复一日的机械重复。但梁梦舟说，她主打一个心态稳，因为“几百条人命就在你的手里”。她现在是副驾驶。从这个位置到机长，要积累够3000小时的飞行。她还在努力。

以下是梁梦舟的自述：

#1 拿到入场券

2011年高考前夕，中飞院来我所在的高中招生，我身高1.7米，一开始是奔着空乘去的，发现是招飞行员，琢磨了一下，还是决定去试试。当时心里面也会有点不服气，想要去证明，男生可以的，我也可以，现在想想是有点野心在的。

很多人小学时都会写的作文题目是：我的梦想。其实，我现在已经想不起来当时写的是什么。打小就知道飞行员的存在，但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成为自己的职业。

从我记事起，我的性格就比较像男孩子，不玩芭比娃娃，更愿意玩拍卡片。因为好动，我妈还把我送去学游泳，一开始想着锻炼身体，但没想到还有点天赋，差一点走上职业运动员的道路。

当我跟爸妈说，我要当飞行员时，他们也支持我去试一试。在我的记忆里，他们从来不会说，你是一个女孩子，这个不应该学或者不适合之类的话。

要当飞行员，第一关是体检，当时分为初检和复检（注：网络上有上万字体检细则）。除了一般的体检项目外，几乎是从内到外，对每一寸皮肤、每一个器官都进行了检测。比如，身上不能有疤痕、有胎记等，还要抽血，对各项指标进行检测。

我现在还印象深刻的体检项目有：滴一种很特殊的眼药水，滴完之后，瞳孔会散开，整个人会很难受；坐上旋转的椅子，一直转，模拟极端天气的影响，测试人的反应。

一个月左右后，我去参加复检，当天出结果。那天，我爸妈还有亲戚陪我一起去的，结果出来后，他们都很激动，只有我比较淡定。

工作时的梁梦舟

过了体检，高考分数只要达到二本分数线，我就能被顺利录取。高考结束，我很顺利地拿到了中飞院飞行技术专业录取通知书。

之后是巨大的关注度。作为老家首位女飞行员，我上了《华西都市报》的头条，当时比较流行的社交软件QQ也一直推这条新闻，我成了县城小有名气的名人。当时的同学、朋友都在转发相关报道，他们还跑去报刊亭买报纸，一买好几份。

很多人以为，我可能会像电视里面演的一样，高兴得上蹿下跳，欣喜若狂。但我没有，我对于这些名气始终比较淡然。关于我上新闻的事，亲友们都争相转发收藏报纸，我自己都没有转，也没留一份报纸做纪念。

那时候受到的教育就是，要低调，要压制自己的喜悦，但其实这样不好，我应该要学会欣赏自己，应该要夸张一点的（笑）。

#2 成为飞行员

上了大学，成为飞行员的道路才真正开始。

中飞院最早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956年，学校的管理方式跟军校很像。当时，每天早上6点多就要起床跑操，被子要叠成豆腐块，上课之前要集合，必须穿制服，走路也是两人成行三人成列，晚上还要熄灯查寝。很多人上了大学就可以放飞自我，但我们不行。

大学前两年以理论为主，后两年主要是飞行驾驶实操课。当时理论课的课程设置有飞机原理、空中领航学、陆空通话、航空体育等。

我最喜欢的是陆空通话。陆空通话可以理解为，飞机在空中飞行时与地面保持沟通时的“加密语言”。陆空通话语言与日常英语会话之间有很大的差别，比如，taxi的意思是出租车，但在航空领域就是“滑行”的意思。

体能训练也是必不可少的。为了训练耐力，女生被要求跑3000米；为了锻炼前庭功能和心血管功能，还要接受固定滚轮、活动滚轮、旋梯等训练。这些都是成为飞行员的必经之路。

大学后两年，我们开始进行飞行训练。跟在驾校学车一样，教练会坐旁边，能帮你踩刹车。

我现在还记得，第一次独立落地的经历，是在没有教练帮忙的情况下完成的，因为99%的情况都是需要教练帮忙，所以印象深刻。当时心里确实很高兴，别人没做到的，我做到了！

在学校时，我已经接受了两年的小飞机训练，到了航司，从小飞机到大飞机需要一个过渡期，有两个月的时间进行改装训练。这之后，我进入大概2个月的实习期，也就是观察员，主要是看别人怎么驾驶飞机。最后，通过一项实操考试，就开始正式驾驶飞机了。

航司的晋升通道一般是：副驾驶-机长-教员。每一次晋升只有一个硬性要求，就是飞行时间。我现在的职位是副驾驶。积累3000小时的飞行时间，我就可以申请成为机长。这个过程大概需要4-5年。我希望能飞到退休。

#3 “我就是很适合干这个”

在成为飞行员的路上，必须要拥有强大的抗压能力和心理承受能力，不管男女都一样。

2011年中飞院招收了1000多名飞行员，女生仅十余人。在男多女少的环境下，女生的一言一行都会被无限放大。没办法，女生太少了，每一个人都是焦点。

在很长的时间里，我都要努力克服男性压倒性人数优势下，所带来的不可避免的审视和挑剔。

比如，在飞行训练过程中，大家多多少少都会犯错误，如果是女生的话，别人就会说，难怪飞得不好，因为她是女的；如果飞得好，又会说，你看人家女生也这么厉害。无论好不好，最终都会指向，你是一个女的。

在这种环境下，我们承受的心理压力会比别人要大很多。今天来看，这种心理承受压力也帮助了我，让我不会太在意外界的评价。

比如，我曾在社交平台上分享过与一位军航女飞行员的合影，结果评论区都在评价谁更好看，还有很多不友好的评论。但我的心态很平和，不会生气，只是觉得有点悲哀。这一路遭受的非议还有很多，必须要有屏蔽的能力，如果没有这个能力的话，我早就抑郁800回了。

现在反而觉得，自己的性格和心态，就很适合做这一行。因为我们这个行业心态必须要好。举一个极端例子，电影《中国机长》里面的同行所面临的情况，就非常考验心态。

工作中的梁梦舟

在飞行的过程中，遇到强烈的气流，导致飞机异常颠簸，我内心也会害怕，我会提醒自己恐惧只是人的本能反应。我会很快地冷静下来，恢复理智，根据颠簸的具体状况，申请改变航向或者改变高度，并按照飞机操作要求，选择相应的速度，并将情况告知客舱做好防颠簸准备，以便将颠簸可能带来的风险控制在最小范围内。

从业这些年里，我整个人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。刚开飞机的时候，会有一种依赖心理，觉得很多事是机长该扛的事情，现在就会觉得，我自己要负起这个责任了。

在我以前的理解里，敬畏自然是一个很空的概念。但真正驾驶飞机以后，就会很清楚，这不是喊口号。

比如，普通人眼里的一朵普普通通的云，经过我们的雷达扫描，加上专业知识判断后，就要得出结论，飞机应该距离它多远，都要算得明明白白的，一定得绕着走。因为如果硬闯的话，可能会有雷电，给旅客带来的感受就是颠簸。

作为飞行员，还要严于律己。公司要求每年体检，对体重和一些指标都是有要求的，比如血脂、血糖等指标，所以也必须保持自律。现在的空余时间，我会游泳、练瑜伽、跑步等。

#4 希望所有女生敢想敢做

你如果要问，飞上天是什么感觉？那就是自由。

从驾驶舱向外看出去，视野非常开阔，能看到太阳、月亮、星星、白云、彩虹。当看到这些的时候，心情也会不一样，心中真的会升起对生命、对自然的敬畏。

很多人会觉得飞行员很光鲜，但其实这是一种很机械式重复的工作。要学会自己找乐子。每次看到彩虹，我都会自己默默许愿（笑）。这也是给自己找乐子。

通常情况下，我会提前一周接到下一周的飞行任务。也就是说，我完全不知道下一周自己会在什么地方，可能是上海，也可能是东京。正常情况下，一个月大概有20天都住在酒店里，住酒店的时间多了，有时候一觉醒来，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。

你说会有漂泊感吗？肯定有。

我上一次跟父母一起过年是4年前，而上一次回家见父母还是前年国庆节。我们是护送乘客回家团圆的人，节假日反而是最忙的时候。每到节假日，这种使命感反而会掩盖心中小小的失落感。

去年的除夕夜，我是一个人吃泡面度过的。因为那天我刚落地，第二天又得飞。爸妈可能也希望我能多回家陪伴他们，但没有表达出来，他们就告诉我还是要以工作为重，也会理解我。

梁梦舟生活照

在外界看来，这份工作有很大的职业光环。比如，当告诉别人我的职业时，很多人的反应会特别大，觉得很惊讶，不可思议。对这些反应，我现在都比较淡定，已经波澜不惊了。但在内心里，还是会觉得，外界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反应，是因为这个行业的女性太少了。

现在回想起来，这一路走来挺不容易的，但我还是很感谢2011年夏天的自己。虽然这是增加了很多难度的一条路，但我不后悔当时的选择。

我也想鼓励其他的女生，人生的可能性有很多，要敢想敢做。